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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桂先生,请坐,不必拘礼。"
中年人比了个"请"的手势。
"那么……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"
年轻人正了正衣襟,隨后与中年人面对面相坐——这间雅致的茶室里,除了他们俩之外,再无其他外人。
中年人称年轻人为"桂先生"……后者的身份,已然是呼之欲出。
正是"长州三杰"之一的桂小五郎!
只见桂小五郎满身风尘,头髮也是乱糟糟的,脸上黑一块白一块。
乍一看去,还以为是哪个自乡下来的土包子。
现如今,长州藩沦为朝廷钦定的叛贼,长州人成了臭不可闻的过街老鼠。
为了偷偷地潜入京都,桂小五郎不得不扮丑,偽装成毫不起眼的乡下武士,以此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。
身为长州藩的实际掌权者,"长州三杰"……即桂小五郎、高杉晋作和久坂玄瑞,全部荣登幕府最近发布的"通缉榜"的榜首。
他们仨的通缉令贴满了各个市町的大街小巷,三人的赏金都是一致的——杀之者,赏黄金百两;擒之者,奖励翻十倍,赏黄金千两!
当然,针对"长州三杰"的这一系列悬赏,只不过是起个"气氛组"的效果,很难发挥真正的作用。
姑且不论他们都是实力顶尖的剑客,光是要锁定他们的具体行踪,就已极为困难。
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是飘忽不定的主儿,天知道他们目前在哪儿、接下来会去哪儿。
"八月十八日政变"之后,结为联盟的秦津、会津和萨摩一同布下重兵,封锁京都,谨防长州人的渗透。
然而……在缺乏高科技手段的封建年代,再怎么严密的封锁也总有疏漏。
古代日本的城町是没有城墙作保护的。
城町的全称是"城下町",即"城堡下方的街町"。
只有江户城、大坂城、高取城等领主老爷们的居所是有城墙的。
至於城堡外围的市町,则没有任何防御设施,隨进隨出。
没有城墙,也就没有城门,自然更不可能靠"严控城门"来封锁城町。
换言之——若将彻底封锁京都,必须要严格把控连通京都内外的每条道路才行……想也知道,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现实!
於是乎,潜入像京都这样的大城町的路子,简直不要太多。
如此,虽然略显鲁莽,但桂小五郎还是有惊无险地成功潜入京都。
"桂先生,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。"
中年人半打趣地开口道。
"那个时候,你是意气风发的尊攘派领袖,而我则是倍受的佐幕派公卿。"
"可如今,你成了狼狈周章的通缉犯,而我则成了被迫隱居的僧人。"
"唉,时也?命也?"
桂小五郎微微一笑,不紧不慢地以《平家物语》的开篇诗歌来回应中年人:
""祇园精舍钟声响,诉说世事本无常"。"
桂小五郎之所以冒死潜入京都,便是为了与这位中年人会晤。
由此可见,此人並非俗物。
事实上,確实如此。
这位中年人確实是一位了不得的名人——近年来大出风头的实力派公卿:岩仓具视。
岩仓具视出身自家格低微的"半家"。
按照惯例,"半家"出身的公卿与***厚禄是註定无缘的。
然而,他却凭藉著自身的杰出才干,逐渐换取上层的信任与重用,成为朝廷中的重要一员。
一年前,他强推"公武合体",力劝和宫下嫁给德川家茂,促成朝廷与幕府的联合。
和宫本不愿意去江户,甚至放出了"即使出家为尼,我也不会嫁到关东"的狠话。
为了使和宫屈服,岩仓具视使尽了一切手段,其中包括了收买、胁迫等腌臢技俩,最终成功孤立和宫,走头无路的和宫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。
岩仓具视的"全心全意地拥护"公武合体""的这种行为,毫不意外地引起了尊攘派的极大不满。
尊攘派认定他为祸国殃民的女干臣,将他列为此生必除的"四女干"之一。
和宫远嫁江户后,晋升为右近卫权少将的岩仓具视也跟隨前往。
后来,京畿地区的尊攘运动愈演愈烈。
尊攘派强烈要求严办岩仓具视。
朝廷承受不住压力,只能勒令他辞官,落髮为僧,並且禁止外出。
就这样,岩仓具视被迫隱居在京都北郊的岩仓村,过起了不问世事的退休生活。
当然,他的"不问世事"只停留在表面上。
实际上,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天下局势,始终与朝廷保持联繫,並且积极接触长州、萨摩、会津、新选组等各大势力。
他曾经还邀请青登来他家里吃饭,但被青登以"事务繁忙"为由而拒绝了——並非客套,而是真的很忙。那时的青登刚刚平定伊势地区的叛乱,正忙著善后以及接下来的扩军计划。
只要是稍有眼力劲儿的人,都能一下子看出:岩仓具视乃是朝廷里少有的能人、实干家。
他实事求是,脚踏实地,行事果敢,敢於担责,並不是那种只会打嘴炮的空想家,远非三条实美之流所能媲美。
明知会得罪尊攘派,搞不好会丟了性命,却还是强行推动"公武合体"的进程——光是这等魄力,就已远胜常人了。
就政治立场而言,支持"公武合体"的岩仓具视毫无疑问是隶属於佐幕派的。
朝廷的佐幕派公卿虽很无能,但他们並没有暗弱到平白浪费这等人才。
此前,纵使尊攘派百般施压,佐幕派公卿们也依然死保岩仓具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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